每一個北方人都會有一個江南的夢。
它藏在杭州雷峰塔雨檐滴水下“叮叮”作響的風鈴裡;藏在嘉興煙雨樓飛檐翹角上亘古不變的嘲風鱗片裡;更藏在蘇州拙政園竹葉蓮花間的紅袖添香裡......
看慣了駿馬西風薊的北豪放,誰不會幻想杏花春雨江南的婉約?江南可采蓮,蓮葉何田田,魚戲蓮葉間......白樂天《杭州春望》詩雲:誰開湖寺西南路,草綠裙腰一道斜。更有馬東籬:枯藤老樹昏鴉,小橋流水人家的千古名句。可惜如今已經看不到古道西風瘦馬,也沒人能寫出那樣蕭索的意境了。
江南,如包漿瑩潤的古玉,如氤氲缭繞的清茶,溫潤柔和。山如眉黛,在白牆黑瓦間畫出一道道優美的弧度,比之太行秦嶺少了無數雄渾霸氣,多了無數的媚骨天生。水若輕綢,惜細無聲,沒有奔騰如虎、氣吞天下的氣勢,有的隻是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頭”的細膩溫婉。茂林修竹下油菜花開,有江南女子明眸皓齒,吳語伊侬,撐一柄油紙傘,在如絲的春雨中,袅袅婷婷。江南太過柔美,美的令人窒息,美的令人無暇他顧,如同純淨的翡翠隻能捧在手心裡,小心的呵護,生怕它在不經意間就會支離破碎,猶如夢醒時分的無力和惋惜。
千裡莺啼綠映紅,水村山郭酒旗風,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樓台煙雨中。樓台煙雨,多麼美的意境,人說就是這美麗的意境,造就了“暖風熏得遊人醉,直把杭州作汴州”;造就了“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顔改”,用國破家亡來成就藝術算起來實在有些得不償失。
然而家國興衰,自有其道理與江南有什麼關系?不過是文人相輕看不得人家學問比自己好罷了。
江南不争,依舊如夢。